爹地,爹地……
额头上一凉,舒服些了,她伸手便攀附住了什么东西,粗粝结实,温暖干燥,抠一下,抠不进去,那肌肉把她的小指反弹了回来。
是爹地的手臂。
阿雅捧着贴到脸颊,深深地依赖着,微微笑了,又嘤嘤痛哭,“爹地,他们都骗我,说你没了。可是爹地在这呢,有温度的……不要离开我好不好,丢下阿雅一个人怎么办,怎么办呢……呜呜……阿雅活不下去,好痛,好痛……”
哭声很轻,呢喃的像是梦话,却让听的人心碎。
那被一双小手擒住了腕子的男人,唯独他面目沉着,分毫不动情绪。
护、士把药碾碎了,混着温水递过来。
他张嘴吞一口,长指攫住那方小小的下巴,微微用力攫开了胡乱呓语的嘴儿,亲吻着就喂了下去。
苦。
皱着小脸吐出来,他再喂。
阿雅被堵得哭不出什么声音了,被迫地吞下了苦苦的东西,一会儿就慢慢地安静了,额头上的冷汗仍是一批一批,被子底下湿透了身体也是抖个不停。
刚做完手术的人,好像都不用休息,也没人敢叫他躺着,拎开被子,拿了毛巾一下一下擦着那截药沫沾满的雪白颈子,绒发湿湿的额头,她小身子的每一处腻白肌肤。
护士在旁看着,看傻了,是认得他的,听说过很多关于他的冷酷残忍,非人性格。
唯独没见过,难以相信这份耐心和温柔,他也会有。
五点多时,他抱着她,睡了短短一个小时。
他其实没睡着,她很不安,一直在动,好像挣扎什么,他得顾着自己的胸膛,别被她一肘子要去了命。
阿雅浑浑噩噩醒来,睁开肿红的眼,一瞬间不认得这个世界,起先幸福的以为和爹地一起去了天堂。
神智恢复了,她发现自己在家中的小卧室里。
没有别人。
阿雅撑着身体下床,嗓音嘶哑,但好像有些力气了,转了一圈发现房间里一点奇怪的地方也没有,除了她的味道,没有外人来的气息。
打开门,下楼,整座小院安安静静。
那她是怎么回来的?晕过去之前的记忆,她在急诊室里面。
爹地……
来不及想什么,回到卧室急忙拿了手机,自己的小存折,里面是剩下的学费,阿雅提过取出来还给爹地,那时候爹地开玩笑,说给她攒嫁妆钱,每个学期几千块,好几个学期就有几万块了,让她好好存住了,着急的时候也能拿来应急。
阿雅苦笑,现在真是着急的时候了,爹地的殡仪事宜她得办。
她晕厥得突然,也不知道爹地会不会被医院无情的那些人推出急诊室。
阿雅着急,浑浑噩噩赶去医院,急诊室里果然爹地的推车不见了,一瞬间她茫然无措,疯了似的在走廊上四奔乱找,被人拽住。
是值班护士,皱眉头跟她说:“何敬国警督的家属吗?他的尸体在医院太平间妥善安放,你快过去,警方那边来了长官,好像殡仪的事要和你商量。”
“谁帮忙把我爹地送过去的?”
值班护士皱眉:“我哪知道,你快去啊,遗体放了两天多了,这个天气!”
阿雅反应钝,唇齿苍白,拔腿就跑。
医院太平间的外处。
阿雅脚步停下来,门口站着好几个警官制服的男士,为首的一个年级较大,额宽威严。
阿雅随爹地生活,进警局的次数不多,爹地不让她去,警署里抓的什么人都有,何敬国担心女儿吓到。
因此,对爹地的上司系统,阿雅不熟悉。
此刻,憔悴白净的面上,微微有些惧色的。
为首的长官走了过来,“何阿雅小朋友?”
阿雅怕生得厉害,脑袋平着,点了点头。
长官伸出手,阿雅薄弱的手指递了出去,听得一声叹息,“节哀顺变。”
阿雅抿着眼眶中的泪意。
长官皱眉瞧她,有些怜悯吧,爸爸死了,剩下这么点小布丁点,听说妈妈也早就去世了。
事务繁多,长官言简意赅:“你爸爸的丧礼警署会着手安排,你有什么样的要求可以提。”
殡仪事项阿雅自己会想办法,爹地有部分存款,要找律师过一下手续她才能去银行提款,这些事阿雅以前不用操心,从没了解过。
心很慌乱,只有十七岁啊,但也只得强迫自己,条条做来。
阿雅的疑问很多,此刻面对厉色匆忙的长官不敢多问,一切等爹地的丧事办完。
爹地为什么会中弹而亡,当时又是怎么回事?
阿雅要弄明白的。
孙清梦和简轩仪陪着她把爹地的遗体火化的。
在微微萌动了心的男孩子面前,阿雅脆弱的有些难堪,悲伤过度,领到爹地的骨灰盒,阿雅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哭。
那样纯澈的一个女孩子,她用衣袖擦眼泪,哆嗦的细小身子,一下一下,怀里的骨灰盒,是她全部坍塌的世界。
简轩仪看了很久,少年的心,有些异动,出生极好不知愁为何物,狂放气盛,第一次仿佛知道了,如何叫做心微微地抽痛。
晚上,阿雅把爹地的骨灰带回了家,她和警署那边打电话,丧礼的殡仪馆是警署选址,要听那边安排时间和一些事情,小小的女孩子,大人不会很耐心,有些事情阿雅不懂,多问那边便不耐心。
挂了电话,阿雅擦泪,手指在眼周多擦两下,生的肤薄,便肿的不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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