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矜安慰她,“你回家好好休息,别太担心了——有舆论压力在,政府不会怎么样的。”倩倩露出犹疑的神色。她希望子矜能给她承诺,然而子矜并不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就胡乱打保票的那种人。所以倩倩走的时候,心中未尝不是不失望的。子矜明白,她们已经越走越远。曾经那个单纯爱笑容颜稚嫩的倩倩不见了、那个信誓旦旦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支持你的女孩子,已经走了。黄昏吹着风的软,有一点忧伤,有一点无奈。她去找白致立。白致立不在局里的办事楼,他的手下打了个电话,出来的时候就递给她一个地址。她依着地址找到了一栋很奇怪的小楼。一扇窄窄的黑漆门,看上去就像是一般的里弄人家。有一块摇摇欲坠的招牌,上面的绿泥款识脱落殆尽,只余泛白的印痕,依稀能辨出“盐课税办事处”的字样。子矜敲门,过了一会儿有一名老头出来开门,混浊的老眼似睁非睁:“这位夫人,你找谁?”子矜愣了愣,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,再看看门牌才道:“老人家,我找白致立白先生。”“你等着。”
他啪的一声,竟又把门合上了。子矜呆了一呆,真是个奇怪的地方。门外是窄窄的石板路,光滑可鉴。缝隙里溢出苍绿的青苔,小路两旁是黑瓦白墙的高院大宅,夕阳在墙上投下斑驳的的阴影,竟是出奇的安静。白致立出来的时候,正看到子矜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,像个小孩子一样,不由得笑:“下官接驾来迟,有劳大人久候了。”子矜转头,微微笑道:“咦?我等了半天,都不请我进去坐坐?”晚霞最后的一点金红拂在她的颊边,好似涂了胭脂的明丽。“啊,”他好像突然回过神来,“你不会想进去的。”她想起何立钦来。军统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。却装作浑然不知:“莫非有金屋藏娇?”“这你都知道?”白致立一脸惊讶的笑。可是双目如暗夜星辰,只不过原先清亮锐利的光芒都掩饰在慵懒漠然的面具之后,笑容也深邃起来。子矜莞尔。有人说过,最高的严肃貌似玩世不恭。同样的,每个人让别人看到的只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一面。
他收起玩笑的神色:“走吧,带你去个地方。”热气腾腾的大碗端上来,只见晶莹剔透的馄饨皮包裹着小巧的肉馅,汤面上漂浮着碧绿细碎的葱花,色香味俱佳。小摊不大,只有数条长木板凳和两张小桌子,老板好像同白致立很熟捻的样子,还乐呵呵的同他拉家常。子矜有些出乎意料:“你也会来这种地方吃饭?”“嘿,你这话就不通得很,”他拿起桌上的镇江陈醋,“难道我只喝琼浆玉液?”就凭你在家里挑剔食物的水磨功夫,虽不中,亦不远矣。“你瞧,”他微笑,“你肯定在腹诽:这个人可不就是含着银汤勺长大的?”子矜用筷子夹起一个馄饨,却没有送入口中:“你难道就从来不觉得:我们家太奢侈了?”“那是自然的。你是聪明人,怎么也问起傻问题来?依我说,人人都过苦日子才好呢!”“啊?”她愕然抬头。
“可是如果真变成这样,那人活着追求的是什么?一种高尚的情操?禁欲的修行?大同的境界?还是纯洁的灵魂?总不会是就指望着下辈子投胎到个好人家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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