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(2)
“朋友?”这话仿佛刺痛了他,白致远几乎冷笑起来:“你有多少朋友?大哥也做了你的朋友,你还嫌不够?莫非要全天下的人都变成了你的朋友你才满意?”
她哑然。往日他言语虽然冷诮,却也从未像这样光火的,叫她惊愕莫名又无言以对。
“你总是这样——自以为很理智,对别人的事都冷眼旁观,采取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悲悯态度;又好像是对谁都很关心——你对谁都好,其实是对谁都不好;其他人都以为是你容易亲近,其实你自己筑了一道墙,谁都接近不了;你这种态度,只不过是敷衍你周围的人!”
这一场发难猝不及防,子矜虽不明所以却也生了气:“你有什么立场批判我?你难道就不是冷眼旁观?你不要一副自以为很了解我的样子——我告诉你:我就是讨厌你这种态度!”
宴会厅里闹得天翻地覆,他们两个却在这里唇枪舌剑。
白致远闻言脸上似乎白了白,一言不发的走了。
子矜微微苦笑。看来她把事情弄拧了。临走那一眼,她是懂得的,那是受伤的刺猬背上竖起的刺,竟似曾相识。她也不明白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?她已经多久、没跟人起过争执了?
这实在也不能怪她,白致远说的句句戳到她的要害,几乎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促使她不假思索的反击。两年以来第一次有人、划破了她日益坚固的完美涵养。“你对谁都好,其实是对谁都不好。”这又是什么怪道理?所谓的中庸之道,她一直秉持的很好,难道这也有错?
花园的另一头。
“我说致远,就凭你这样的态度,也能追到女孩子吗?”树影里转出一人来拦住他,却是白致立,
白致远冷冷的斜视他大哥:“你来做什么?”
“听说两个日本人被暗杀了,上面派我来处理这件事。”他拍拍白致远的肩膀,忍不住调侃他道:“如今看来,你的事比较要紧。”他这弟弟生性冷漠,平日里总是难以接近,难得逮到这个机会,他怎能不好好利用一下?
当晚两名日本尉官被杀,政府除了答应襄力追捕刺客之外,还赔了一大笔银子,这才息事宁人。民众自是拍手称快,那些横行街头的日本浪人同商户也稍稍收敛了几分。不久就风传民间出现了一个叫做“虹”的反日组织,据说暗杀的事就是他们策划的。
却说这晚子矜提前离开会场叫车回了白公馆,还没进屋,绿珠就悄悄回道:“三小姐同姑爷吵了架,这会儿正在您屋里抹眼泪呢!太太去看看吧。”
子矜敲门,静媛给她开了门,也不说话,扭身又在床沿坐下。
子矜朝她面上瞅了瞅,眼眶犹自红红的,因笑道:“这是怎么了?你眼睛本来就大,这会儿都肿成核桃了。”
她不说犹可,一说之下静媛的泪珠又扑欶欶的掉了下来,拿起床上的绣花手绢胡乱拭了几下。一面又哽噎难语,只拿了手绢捂着脸。子矜见她一条绢子湿淋淋的都要滴下水来,可见这次闹的不同往日,她自己纵有千般烦恼,也得打叠起精神来先劝解这一位。她一把扯下静媛的手:“别哭了,再哭明日里可见不了人了。难道有谁敢欺负你不成?说出来我替你出气!”
“还能有谁!”原来昨晚程果夫同喝得烂醉回家,身上还带了浓郁的香水味,静媛空等了他一晚上,见状自然恼火,还没拌上几句嘴,他竟一歪歪在床上睡着了。这下静媛气得非同小可。偏偏程果夫醒来后又不说去了哪儿,两人因此大闹了一场,这在他们成婚以来还是第一次。静媛当下就收拾了几件衣物跑回娘家来了,谁知回来却不见个可以说话的人,一个人闷在房里越想越伤心,就哭了起来。
好不容易把这一出家务事说完,子矜见她眼角不住偷瞄床头柜上的电话机,不由得暗笑:“这是怎么了?果夫也真糊涂,早些打个电话来陪罪,不就完了?倒浪费了你许多金豆子。”
静媛面上一红,“呸”了一声道:“谁希罕他陪罪了?”
子矜扳起脸道:“那不如这样,让你大哥再打他一顿给你出气,你看如何?”那次果夫为了挽回三小姐芳心情愿挨揍的“典故”,非常之出名,他们都是知道的。
静媛禁不住噗哧一笑,这一笑,气也去了大半,又觉得不好意思,边推子矜道:“人家把烦难的事都告诉你了,你倒好,反来取笑我!”
子矜见她顺过起气来了,这才笑道:“说句公道话,我看果夫平日待你就不错,倒是你常使小性子歪派他……”
静媛急道:“我怎么小性子了?明明是他不对,我不过说他两句,他就跟我粗脖子瞪眼的……”
“你别急,你细想想:若他真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事,他还能公然带着一身香水味回来?这就说明他问心无愧,不然怎么敢跟你争呢?”
她从鼻子里哼了一记不言语了。
子矜于是站起来走到门外吩咐丫环:“给三小姐打盆水来洗脸。”
就有两个丫鬟一人端着个脸盆一人托了个铜盘,盘里放着镜子头梳手巾皂角润肤油,绿珠又上来亲自替她挽袖子。这番擦脸抹油梳头的一折腾,白静媛早就忘了伤心了。几个丫鬟出去后她才说道:“他那一班公子哥儿,平日里不是捧戏子就是打小牌,要不就是下舞场逛妓院,还能有什么好事做出来?我早劝他不要同那些狐朋狗友来往了,他也只当耳边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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