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(2)
“是。”他朝她的微笑看上去清淡无虞,过了许久才道:“我没有阻止她。”素素很有可能会难产,他们都知道;她想早点解脱,他也知道。他没有阻止她。别人不知道素素做过的事情,只有他明了。他也许是想成全她,也许只是害怕了。作为一个父亲,他希望孩子能在健康的环境里成长。
子矜倒吸了一口凉气,悲哀地看着面前这个人——她已经不认识他了。他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修文了。可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变了?经年别后,再见的,已早已不是你。
是罪还是债,谁又有资格来审判。
只听见淅沥沥的雨声,像迷途的小孩在啜泣。
听见修文的声音:“过两天我会去伦敦,带着这孩子一起。我想,应该不会再回来了。”
这个季节的雨总是淅沥沥地下个不停。停了又下,急一阵慢一阵,不见天日,地上永远是湿嗒嗒的。空气中那种潮热的气息惹人心烦。
客厅一角里一把黑色的雨伞静静地靠在伞架上,兀自往下淌着水。
雨伞的主人笑吟吟地拦住正要出门的另一人:“都这时候了,你还有心情忙别的?”说话的正是白致立。——梅雨天无所事事得很,正是管闲事的大好时节。
“什么?”
“我们家现在唯一的女主人要跟着别人跑了,难道你不该担心一下?”
“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,我没功夫和你瞎扯。”白致远皱起眉头。大哥时不时冒出来的毫无章法和异想天开真是让人难当。
“我可不是胡说哦?人家死了夫人,又是余情未了;一起去国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,这会儿说不定已经上船了……”
白致远看向他大哥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联想到这几日她常有的恍然若失的沉思表情,目光有刹那黯淡下来。
“再说了,我看见今天下午她就出门了,手里还提着……”
白致远顾不上瞪他,转身竟走,把白致立意犹未尽的絮絮叨叨抛在了脑后。
“真是的,伞也不拿,外面这么大雨……”
在他背后白致立懒洋洋的笑了:不知道他这贴猛药下的够不够重?刚他想说的是:子矜手里提着的是雨伞——不过看他弟弟走的那么急,估计他也来不及追上去告诉他了。他慢悠悠地往回走。下雨天,睡觉天。还是回房睡觉去好了。
到了深夜,雨终于停了。天上黑漆漆的,隐约有微弱的星光。
子矜没有叫车,一步一步的走回家,只觉得身心俱疲。
她去码头送走了修文,还有她新认的教女。这么久以来,她一直亏欠于他;这么久了,久的她都觉得是前世的一场梦幻泡影。可是他还是对她那样宽容。一直都是。“如果不是你早已不爱我了,也许之前我还不会这么快死心……子矜,你太在意保护你自己了——你该试着去爱一个人。——珍重。”
她累了,她是真的累了。只是一种内心的执著、也许是固执,支撑着她继续走到今天。爱情消失的时候,谁都没有办法勉强。过去她太害怕再次受伤,只得选择自私和封闭。
走到白公馆的铁门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,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。进了里屋,静悄悄的,太安静了,都听得见心跳声,一下,又一下。
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,轻轻地,悄无声息。终于走到自己的房门口,门推了一下就开了,她正要去摁墙上的开关,猛的觉得不对头——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,不远处一点微弱的星红,忽明忽暗。“谁?谁在那里?”她很镇定,就算是刺客或是贼,她也不想逃,她逃不动了。好像所有的力气都已经弃她而去。
“是我。”听到那样熟悉的声音,她心头一松,搭在开关上的手下意识的按了下去。屋里登时灯火通明,只见繁花似锦的美人榻上坐着一人——是他。背着光,那人的脸上暗影瞳瞳的,看不真切他的表情。白致远手里夹着一支烟,地上几个凌乱的烟蒂,想来是坐了有阵子了。
子矜有些愕然:印象中只有一次见他抽烟,那是多久前的事了?她想不起来了。他是这样冷静自持,从不沉溺于任何事物的。所以她有些吃惊。然而此时此刻,她也没有气力往深处去想,于是她慢慢的挪到椅子边上,又慢慢的坐下来,这才问道:“怎么了?遇到什么烦心事了?”
沉默。
她这才觉得空气中反常的一种灼热,好像夏天雷雨前极低极低的平稳气压。
子矜放轻了声音,疑惑地:“怎么了?”这三个字说得柔软如棉絮,尾字几不可闻,偏又带了一点疲倦一点残,慵懒的好似没有心跳的力气。
他还是没有吱声。
子矜这才强打起精神来。难道出什么大事了?心中细细清点一圈,还是没能想到当下能有任何危机。
她终于爬起来走到美人塌正前,慢慢蹲下来想看清他的表情。忽地手上一紧,一股大力袭来,整个人站立不稳跌入他怀里。
还来不及惊呼,他的唇就覆上了她的。
他的唇齿是冰凉的,尚挟带着烟草的清凉芬芳。
一切好似混沌初开的时候。冰与火,闪电和雷霆、弧光划破悬崖的千年孤绝——
沉沦、毁灭,凤凰浴火而涅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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