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涅端坐在王座上, 他的眼下有一圈乌青, 昨日里他并没有睡好,到了早上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有了困意,结果又很快的被吵醒, 来上朝。萧鸾不在, 这是萧涅第一次可以自己发表意见, 虽然还说不上亲政,却也满满的都是激动。
萧涅看着朝臣分列左右, 萧韶站在首位, 兄长不在, 萧韶穿着正红的宫装站在那里, 步摇华贵,就如凤凰那般傲视群雄。萧涅定定神,上朝的程序他已经经历了很多次,也已经熟悉了。而这一次,则和以前全然不同。
只是一直到了朝会结束,萧涅从兴致勃勃, 变成了脸色沉沉, 他大步回到宫中, 玩伴们和庶吉士都不能上朝的, 见到萧涅的脸色阴沉, 急忙赔笑问询原因。萧涅不管他们, 只是抬头问齐霁真:“朕今日坐了一日, 见朝中讨论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 斤斤计较,莫非是大臣戏耍朕不成?”
齐霁真行了一礼,温声道:“春生夏长,秋收冬藏,此乃人间秩序。如今大臣们说春耕,说种子,为的就是能早日定下来来年。陛下可知大夏有多宽多广么?”
这个萧涅倒是知道,答道:“我大夏共十三省,十六都司。”
齐霁真点头道:“我大夏十三省,东起东海,西至漠水,其中有府140个,州193个,县1138个。”
具体到这样细致,萧涅就不清楚了,他睁大了眼睛,不仅是他,就连一旁的人也都惊叹了一声。齐霁真宛若不觉,续道:“如此多的人,如此广的地,京中一道命令发出,最近的不过数个时辰,最远的却要数月才能抵达。如今才开始商讨开春的事务,而每个州府的情况、水文地理、产粮、风俗都各有不同。陛下又怎么会认为这些事是斤斤计较呢?”齐霁真说道,又举出了朝中大臣不同的观点来。
萧涅有些羞愧,低着头,旁边的人却笑了一声,说道:“这些民事,怎能登堂入室?就算说,也有旧例可循,又怎么能说上一整天呢?”
齐霁真朝此人望去,她既然顺从萧鸾的意思来到萧涅身边,自然对萧涅身边的人也有了解。萧鸾为萧涅配了老臣,只是朝中老臣被此前几年的动荡磋磨,所剩不多,就算有剩的,也个个都跟人精似的,琢磨着朝中事,不肯轻易站队。而萧鸾还要和萧韶斗,自然不会轻易放出自己的立场,免得有那别有居心的人趁机混淆视听。
却不想萧鸾的等上一等,却让经验不足的小子们提上来,跟在萧涅的左右。齐霁真垂下眼,萧涅身边有精干的中年人,如今大多是在外实务,也有经验丰足的老人,多半是作为萧涅的老师。可是年轻人总是更倾向于年轻人,老师的身份对年轻人来说天然就具有距离感。萧涅反倒是更爱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一起玩闹。
这些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里,既然能跟萧涅说得上话,多半都是同样的勋贵,当然也有寒门子弟。可既然能一直读书上来的,家中自然不会太差。就算有差一些的,从小读书,哪里知道民事呢?
齐霁真年近三十,她官威越盛,只这一眼横过去,对方立刻喏喏不敢言语。齐霁真回过头来,这才说道:“陛下明鉴,水可载舟亦可覆舟,民生之事,事关国家,绝无小事。莫非要功盖天下,东征西讨,才算得上是大事,才称得上是功绩吗?”
少年人一开始被齐霁真所惊,见齐霁真这样说话,心中又不服,忍不住说道:“武帝征伐四野,使得四夷臣服,这还不是天大的大事,功绩吗?”
“武帝穷奢极欲,繁刑重敛,他在位时好似极盛,却为后世子孙留下空虚的国库,连年的农民起义。他虽免亡秦之祸,却有亡秦之失,这也叫做功绩吗?”齐霁真上前一步,咄咄逼人。那人见状,一时间说不出话来,后退了一步。
萧涅见状,急忙和稀泥道:“三姐姐,俊阳年轻不懂事,你莫要和他一般见识。”他说着,又急忙瞪了玩伴一眼,“叫你平日里多看书多听先生说话,你却偏不听,眼下可知道错了?还不快跟三姐姐道歉!”
齐霁真抿抿唇,看着对方顺坡下驴,她也只得受了。齐霁真心中明白,萧涅这样说,说是训斥玩伴,却是不轻不重的,只是借个机会让玩伴不要惹恼了自己,免得生事罢了。齐霁真看着萧涅讨好一般的朝自己笑笑,她勉强回了一笑,却又觉得,君威不立,九郎这般孩子心性,可不是什么好现象。
关于来年春耕以及堤坝修复的事务持续了好几日的讨论,工部和户部忙做一团,萧涅有点失了兴趣,他每日里枯坐,看着下面的人忙忙碌碌,说不上三四句就会互相吵闹起来。一方要钱,一方就哭穷,一方要人,另一方就哭没人。吵得多了,就拉着萧涅来判是非曲直。
若是萧涅不愿,萧韶便站出来,说不了几句,又会去讨要萧涅的说法。萧涅心中不服,咬着牙想要断上一断,却每每的臣子们几句话问得说不出话来,面红耳赤。所幸回到宫中,还有齐霁真和太傅劝阻着,不至于太过难堪。
“若是阿兄早些回来就好了。”萧涅苦着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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