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辰泠在营帐里等着卫兵来消息, 不管能不能找着新的褥子,这一夜总也要过去,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,无外乎就瞪着眼睛就这样干坐一整夜。
火盆里的柴火烧得噼啪作响,北辰泠忽然打了个寒颤,喉咙也有些痒,被盆里的热气一熏, 便耐不住咳嗽了两声。
她感觉自己是有点着凉了,多半是因为今天回来之前那段路上淋了秋雨,吹了寒风的缘故。
“泠女官受冻了?”
北辰泠咳嗽的声音被刚走到营帐外边的人听见了,卫兵见了博卡女王来了, 纷纷见礼,原还想向北辰泠通传, 然而柘姬已经开口唤了帐子里的人, 他们便将此事作罢。
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,柘姬披着皮袍子在门口抖了抖衣衫上的水, 就迈步走进来, 丝毫没有要征询北辰泠同意的意思。
北辰泠已经渐渐习惯了柘姬这样自来熟的举动,她现在也没心思去与柘姬理论什么,她坐在盆子边上烤火, 见柘姬走进来, 她还是起身见了礼, 同时回答柘姬刚才的问话:
“想来是有些受了寒, 但应该不碍事。”
柘姬走进营帐后一眼就看到那条搭在木架子上的褥子, 她不见外地伸手摸了一把,果然湿透了,顿时啧了啧嘴:
“下午泠女官遣人给本王送了姜汤来,本王还未向泠女官道谢。”
北辰泠垂着眸子,不以为意:
“陛下今日也帮了在下,一碗姜汤而已,不足挂齿。”
柘姬将手从褥子上收回来,又绕着营帐内不大的空间走了两圈,又道:
“出去寻被褥的人这么久还没回来,想必驻地这边已没了多的被褥,泠女官今夜如何打算?”
北辰泠皱了皱眉,感觉柘姬问得有些多了,但她没有显出不耐之色,只道:
“在下并无打算,想说夜里东西不好找,等天亮了再做安排。”
“那岂不是今夜便要在火盆边上守一晚上?”
柘姬有些惊讶。
北辰泠没有吭声。
柘姬看着她,眼里的惊讶渐渐变成好笑,随后哈哈笑起来。
北辰泠又有些恼了,这个草原的女王陛下性子果然还是很坏,柘姬像是来看她笑话的。
“哎哟,泠女官呀,你刚刚还在咳嗽,今夜再硬熬一个晚上,明儿恐怕就算雨停了,你也走不回去咯!”
若是病倒了,到时候得遣人把她抬回去。
北辰泠黑着脸,但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竟没了言语反驳。
可是,她也不想这样啊。
不论是天上下雨也好,还是营帐漏水,这都不是她愿意发生的,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,事情已经这样了,在雨停之前,除了安静等候,又有什么别的法子?
兴许是眼看着北辰泠黑了脸,柘姬的笑声忽然小了下去,她扯了扯嘴角,见北辰泠冷冷地扫了她一眼,然后不再奉陪,干脆走回火盆边上坐下。
哟,这女官还有些脾气。
柘姬也不介意,她两步走到火盆对面,大大咧咧地蹲下来,瞅着北辰泠笑:
“嘿,泠女官,要不你上本王那儿去,本王那褥子宽敞,躺两个人管够!”
北辰泠被柘姬嘴里的话惊呆了,她两眼一瞪,起身喝道:
“轻浮!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,亏你还是一国之君!竟说出这样于礼不合的话来!请你现在立马出去!”
她说完,又想起那木架子上还有一件柘姬给她挡雨用的袍子,她两步走过去,将那袍子取下来,劈头盖脸地朝柘姬扔过去,又喝了一声:
“出去!”
柘姬目瞪口呆,她有点没明白北辰泠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。
她手里抓着自己今天下午交给北辰泠的毛披风,愣愣地看着北辰泠气得通红的脸颊,一时间有些没明白过来究竟怎么回事儿:
“诶,不是,本王怎么就轻浮了?怎么就于礼不合了?”
硬要说有,不过是她漠视尊卑,以女王身份邀请一个女官同榻,她都不介意,北辰泠却说出这样的话来。
她一片好心地来,给北辰泠出主意,甚至还愿意将她自己那张床榻让一半出来给北辰泠,这么好心好意的,北辰泠不领情就算了,还说她轻浮,还要赶她走。
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宁国话可能没有学好。
亏她以前还觉得自己学得不错,但现在,她连自己刚才说话错哪儿了都没明白。
面对柘姬厚颜无耻的反问,北辰泠呼吸急促,眼睛瞪圆了,此人真是一个泼皮无赖,明知故问,恬不知耻!
一时间,两个人大眼瞪小眼,谁也不肯退缩。
柘姬坚定地认为自己没错,所以她也不收气势,营帐里陷入极为漫长的沉默。
“唉!好好好,是本王言语不当,本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,算了,泠女官既然不领情,那本王就回去了。”
最后,还是柘姬先松了口,她起身将手里那毛披风又挂回木架子上:
“披风快干了,晚上你用这个盖一下,应该会好一些。”
说完,她这才两步走向营帐门帘,准备掀开帘子出去了。
北辰泠稍微冷静了一会儿,她看着柘姬朝帐外走,又看了一眼柘姬留下的毛披风,心里有些犹豫,不由回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搞错了什么。
她回想刚才柘姬的神态所说的话,好像也没有要趁人之危的意思。
柘姬才刚朝外走了两步,身后又传来了北辰泠的声音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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